这里是我犯病的青春期。

俗天使

入间铳兔x观音坂独步

观音坂搭小田急到横滨谈合同,因不太正派的发色被怀疑其业务专业性,没能谈成;走在横滨街头时又被告知手下一单业务的运输出了问题,五箱心脏起搏器成了汪洋大海里的泡沫。天性灰暗之人看着海面迟早会想起自杀,观音坂看着横滨的海边栈道脑海里霎时间也没了活着一事。回过神来时一只手拉住他的胳臂,他抬眼迎上眼镜背后一双弯弯笑眼。那人说道:又是你呀,观音坂先生。

算得上廉价的杯装咖啡装满大半个纸杯,被递到观音坂面前,换来一句意外又客套的非常感谢。观音坂用手掌感受隔着纸杯传来的温度,偶然低下头去舌尖便陷入咖啡粉和糖精的漩涡里,正是适合自己的气味,他想。眼角的余光里他瞥向一旁的警官,想起先前出示的工作证件上看到的全名,名字似乎是入间……不确定。

平庸的上班族时时都可能有坏运气,从先前至今已被请喝茶三次,或许又是那不正派的发色、或是观音坂在街道上徘徊的模样惹人怀疑,总之都说得上是自己的错。不过,仅仅是到长椅边上说出一句“请在此等候”后带回杯装咖啡来的这一次,似乎不是所谓的“配合调查”。观音坂记不得入间的名字,只隐约知道他在横滨片区的赫赫恶名,入间却在将他从海边栈道的栏杆上拉回现实后请了他一杯咖啡。或许是横滨人中意多加一包糖,观音坂在全东京都相同的杯装廉价咖啡里尝到不那么苦的人生的味道。

“怎么了,观音坂先生?”入间朝他的方向迎过眼神,嘴角上大约是营业笑容的弧度还未散去。观音坂多次因面色阴沉再客户面前摆不出自然的笑脸而被责备,此时完美范本在眼前横亘几乎有些眩目。他萌生出“请教教我”的离奇想法。

“……只是在想,又和您见面了。”

“哦?不再想跳海自杀了吗?”入间揶揄道。

观音坂半句话梗在喉咙里,躲闪着入间的眼神将头深深埋下去,声音也与头一般低:“……被您发现了。”

“每年来横滨跳海的不止你一个。——真的跳下去会很麻烦的,连正在轮休的我也要无偿劳动,也请体谅一下我的心情吧。”

“……非常抱歉。”

“又是一贯的‘非常抱歉’、呢。放心吧,您还没来得及麻烦我。不过,人情还是欠下了的,毕竟自杀救助并非我的义务。”

“啊、啊……?真是非常抱歉。不过,这样的我也并没有什么能够回报您……”

“不,为什么这么想?只要是人、想必就有利用的价值,偿还的机会可有很多吧。”入间再次笑起来。

观音坂有些胆寒,入间的笑容不仅面对过观音坂一人,想必还面对过无数威胁与动乱,相比起来用在他身上真是相当的大材小用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混乱的思绪被入间一句“开玩笑的”尽数压下,像是蓬松的电气糖果被一下子压瘪,余留下一片广阔的空白。

“走吧,陪我去喂鸽子。”入间从长椅上站起身来,“春天已经到了。”

二人步行到最近的公园,由观音坂出钱买下一包鸽食。工作日的上午公园里人烟稀少,成年人抑或学生都为了工作与课业而忙碌奔波,入间与观音坂一个轮休一个惰性翘班,像是闯进了无人所知的另一个世界。观音坂对季节的变化没什么明确的感知,直到行走后身体微微发汗才意识到此时的确是春季回暖的天气了。公园里的鸽子不怕人,见了拿着纸袋的观音坂便围到脚边上去。入间蹲下来,飞跑了一半。

他难得苦笑起来,自嘲说不愧是恶德警官,在鸽子里也臭名昭著了。观音坂原地忍笑,没能忍住,鼻子里发出一声气音,入间抬起头看他,观音坂来不及调整表情,只好僵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你笑吧。”入间接过观音坂手里的纸袋,径自走到长椅边上坐下。无论是怎样的人,只要洒下食物来,鸽子就会无差别地吞食殆尽。观音坂跟着走过去坐下,保持三十厘米适当距离,目光落在鸽群上,灰色的尾羽上闪烁着阳光的碎片。

“第一次遇见您的时候就是在公园里吧,观音坂先生。”

“……是、那样子吗。”

“是的。您不记得了吗?那时候你也在喂鸽子。”

观音坂努力地回想着,得来的只是工作的繁忙、工资的微薄和日复一日轻飘飘的沉重,休息日能够大睡一场已是幸运,近十年以来或许连休闲的记忆都无法留存。他只好轻轻地点点头。

“‘在这个无时无地都回荡着哭声的世界里偏偏有这么一个春天,’”入间又撒下一把鸽食,袋子里剩下不多的一点,他往里望一眼递回到观音坂手里,“‘在这个满天澄蓝、泼地草绿的季节,毒蛇却也换了春装睡眼朦胧地来跟别人作伴了,紧闭于层冰底下的秽气也随着春水的绿波传到情侣的身旁了。’*”

“是……您写的吗?”

“大学时候旁听了几堂外国文学,不知怎么就记住了。一直想在春天说说看,只是就连说出来也显得莫名其妙,不过或许说出来比不说要好。觉得怎么样?”

“……听起来,是很难翻译过来的句子。”观音坂很有些艰难地回答。

“是啊,文学部的家伙找了外语部来帮忙,结果就翻译结果吵起架来了;那时候实在是非常麻烦,不住地在想‘明明是法学部的学生,要是不来旁听就好了’……或许就是那场争吵让我记下来了吧。”

“还有这样的事发生啊……”观音坂低头看向纸袋,它现在只是再单纯不过的一个纸袋了。他对着纸袋舒展了唇角。

入间一挑眉:“您的说法像是我没有经历过学生时代似的。”

“……!非常抱歉……”

入间再次苦笑了。

“那么,我也该走了。鸽子也喂完了,您现在应该也不想自杀了吧?”入间站起来走出两步,把脚边的小石子踢向别处去。

观音坂望向入间的背影,发觉在二人相处时的确没有被沉重的空气所笼罩,对此应该致以感谢吧?“あ”的音节还未完结便被打断:“就算要自杀,先过了这个春天吧。”

抛下这句话后,入间走远了。

观音坂在入间离开后坐小田急回公司汇报,运输事故本就不是他的责任,头发掉了一半的课长难得没有责备他,中老年的脸上看得出愉快的情绪。观音坂试探着问了一下,发现是课长的女儿时隔多年终于愿意在春假里与父亲一同去京都旅行,俨然是家庭矛盾或是少年叛逆涣然冰释的好事。趁课长还沉浸在家庭的温馨氛围中时观音坂悄悄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发觉桌面上多了一小包手工饼干,大概是对烘焙感兴趣的吵闹后辈对全体前辈的发放。他翻过系带的小卡片,写着前辈没了黑眼圈的话会是个帅哥云云。稀有的客套话在春天里被道出,也有了几分真切的味道。

真是的,我也希望能够睡眠充足啊,观音坂想。在不知命运几何的明天到来之前,活过春天大概不是件坏事。在这个无时无地都有哭声回响着的这个世界,有这么一个春天容许他生存下去了。

*梁遇春《又是一年春草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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