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我犯病的青春期。

【芥太】Annabelle in Summer

是学pa

高中时代太宰不知是因为误报还是有人故意整他,曾半推半就地参加过夏季的运动会,跑不长不短的四百米,最后一名,末了气喘吁吁。而后他双手抱着冲开了葡萄糖的纸杯避开一切喧嚷慰问与讽刺,到运动场外的阴凉地带去,刚要把嘴唇凑到纸杯边缘,背后一句突然的询问吓得他一激灵,葡萄糖溶液差点儿洒出来。那是在演讲台上常出现的声音,问的是“你是太宰君吗?”

太宰急忙转过头去答是,就地低头行了个勉强的礼,眼顶上瞥见芥川用小孩子第一次看见猫的眼神去看他。这是太宰除了听芥川的演讲外第一次与芥川见面,也就是说二人相对的情况也就只这一次。芥川套着蓝色的运动服,独身坐在台阶上,太宰来时低着头看纸杯里的水没能发现他。是他闯进了芥川的领地。芥川的多病不是秘密,因此太宰没怎么指望能从哪个班级的席上看见他,未曾想过芥川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在没有第三方的地方与仰慕之人共处,太宰有些诚惶诚恐,祈愿在刚跑完步的脸上芥川看不出什么因窘迫与希冀而脸红的异样。

芥川朝他笑笑,接着解释起如何从他人口中听说来太宰的名字,提及了不止一个人。太宰直听得心惊肉跳,讷讷地应和芥川的话——那里的绝大部分都是太宰桀骜不羁地得罪过的人,想必恶评多于好评一大截,然而看芥川的反应不算对他深恶痛绝,又不敢咬定。人对未知总是恐惧。太宰从恐惧的间隙扒出来,猛然想起仪表问题:方才完成跌跌撞撞的四百米远征,连像样的整理都未记得去实施。虽然发红的脸庞的确能够掩藏情绪,但并不怎么好看,至于头发或许在奔跑途中就乱成了一团——如此不堪的现状使得太宰无法抑制地发出了细微的悲鸣。

芥川听在耳朵里,露出些许关切的眼神:“怎么了?”

太宰在敷衍地回答“没什么”与捏造毫无关系的谎言来搪塞过去之间徘徊两难,别扭地简略道出了实情:“那个、头发……”

原来如此。芥川了然地打量他发顶而后点点头,仿佛审视过后太宰在他面前只剩下本质的骨与血,“那么,要用我的发夹吗?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总能让头发看上去不那么乱。”

欸,可以吗?

芥川不答他,动手将后脑处别的发夹取下来两枚。太宰看着低头后在他面前低顺颤动的睫毛,行动比想法迟缓,推脱在口中还未发出便已在芥川朝自己伸出的手中败下阵来。太宰无从拒绝,更不可能拒绝,芥川大约不清楚太宰的弱点,只以不经意的举动攥住了太宰的命门。太宰战战兢兢地去接,手指接触到芥川手心时惊觉他手掌的冰凉。仿佛这一举动耗尽了所有行动力似的,太宰在思考停滞的临界点道了谢,看见芥川波澜不惊的表情后几乎被击溃,像兔子一样连跑带跳、飞快地逃走了。

太宰没有用过那两个芥川给他的发夹,然而同样地将其视作宝物。尽管第一次的见面窘迫至极,太宰还十分懦弱地逃走了,太宰仍怀抱些许希望,因为芥川记得他,那样的话总不会太坏,总有第二次让他雪耻的机会。太宰想得简单,然而第二年芥川便服药自尽,断绝了太宰的一点后路。得知消息时太宰仿佛被雷电劈中久久不能回神,自此活得有些一蹶不振。应该是这样的结果吗?他想。太宰竟跌跌撞撞地活了下来。

在那之后的某一天里太宰偶然到芥川的友人菊池家拜访,菊池竟向他提及此事,说道时不无惋惜,说在某某年夏天芥川已有自杀念头,为此把自己所珍爱的东西陆续送给了许多友人,其中一位正与芥川起矛盾,以为芥川想要放下姿态讨好他,愈发嗤之以鼻,事后因没看清芥川的痛苦而悔不当初。太宰几乎僵在原地。那个夏天里学校举办运动会,太宰幸而和自己仰慕的前辈有一面相识,万万想不到那是唯一的最初和最后的一次见面交谈。那时芥川以无比温柔与包容的笑容与他交谈、借给他发夹,太宰无从判断芥川当时究竟是强忍悲哀痛苦亦或是暂时忘却了一切,只知道芥川在最为糟糕的时期竟带给他学生时代最难以忘怀的记忆。那时芥川已开始送给他人自己的东西——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将这一对发夹送给太宰:温柔的善意,怜悯,或是无心之举?芥川轻巧地把自己的名字刻进太宰心脏里头,血肉痊愈的速度跟不上坍塌的进程。太宰的心脏不知为何如此地空落落,名为芥川龙之介的风一吹,发出寂寥的声音。

太宰失魂落魄回到自己家,一时不知窗外是日升还是日落,幸而家门里头空无一人,无须对漂浮的灰尘隐瞒任何事。太宰咬住指甲承受应有的痛苦。芥川的死是洪流,仿佛亘古那样地流,太宰几乎要被淹没。在灰暗的光线里他突然想:芥川是不是故意的?这没有什么一依据,但死人总是无从辩解。芥川在那一日后永远地活在太宰心里,代价是漫溢而出的苦涩。活着竟是件如此困难的事,哪怕仅在这跳动一隅之地留存;活着竟是件如此困难的事。想要对芥川说的话有那么多,太宰只在梦里说过一部分。芥川前辈,我一直仰慕您,除此之外稍许畸形的愿望也许您始终不知道……现在也没有说的必要了。一切问题牵扯到爱恨,在您面前都变得无比庸俗——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回事。后来他不做这个梦,换了其他内容,太宰竟和芥川在书架间隙道上接吻,没有触感,直接把太宰剥下芒刺后内心裸露出来,我们知道了——风一吹呜呜声。

起先太宰以为是风,抬起头来发觉捂住脸面的手上满是温热的水流,从比他的双眼更远的远方来,将他整个地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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