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我犯病的青春期。

春眠

春天来了!
妹妹扒着离她很近的窗框,兴高采烈地发出快活的呼喊,吵闹得仿佛永远也静不下来。我没好气地反问她:春天就值得欢呼了?屋外的杂草天天都那么绿,偏你知道哪天春天来了。
知道呀。墙湿了,回暖了。妹妹用手掌一摸墙上的瓷砖,瓷砖上留下隐隐约约的一个印痕,妹妹的手上闪起水光。
回暖麻烦死人 ,衣服不干,你怎么笑得出来。我嘟嘟囔囔,手上忙着分拣收下来的衣物。衣服晾在屋门口竹竿上,因回暖陷入了干湿的困局中,整日里半干不湿,晾在上头不会干,拿进屋里又不能穿,布料上还留有闷闷的臭味,叫人心生厌烦。能够取下来穿的只有零星几件,剩下的全部要回炉重造,柔顺剂也要耗费不少....我进行着并不擅长的家务长短的计算,妹妹帮不到我,于是静下来看我忙进忙出,自己也慢吞吞取了桌子上的油麦菜,一点点地择起菜来。
我知道妹妹想要出去一趟,于是午饭过后我推她出了门。回南天时没有晴日,空气暖而闷,像个温吞的蒸笼,仿佛几时就要加上一把火,把天地炉间的众生煎熬一番、谋财害命;但妹妹出门的热情丝毫没有减退,在路上还大喊一声:春天,我来啦!引得路人惊诧的目光。纵使已经习惯,我仍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有点缺心眼?她转过头来看我,学了电视里男人的腔调,故作正经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话音未落,自己先笑起来。
妹妹喜欢到公园去,而去公园的一个坡很陡,因此只能等我有空时带她出门。公园里除了下雨天,四季都是千篇一律的景色:花红草绿人声喧嚷,有些俗气。而南国的春天与南国的夏秋冬天也几乎没有两样:冬天里花也是会开的。因此我难以理解妹妹对春天的极度向往。公园里大多是平地,妹妹便在我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四处转悠,一会看看花一会看看草的,都是些最普通的东西,脸上的神情却比谁都要轻松愉快。看着妹妹在近处蓬勃欣喜的表情,我陷入了沉思。
妹妹的腿不能走路是近两年的事,为此我辞去全职的工作找了份便利店的兼职,在家的时间多起来,一边写作一边照顾她。妹妹与我流着相同的血液,性格却大相径庭,她似乎面对什么事都能快乐起来,即使如今她的双腿再不能走动。我对妹妹的过分豁达感到嫉妒,几乎想问她:你的心脏就没有为什么东西而痛苦的时候吗?然而万幸妹妹的心脏很健康,我没有问出口。
有时妹妹慢慢地靠过来 ,向我发表简单的评论,例如这边的花如何如何,那边的草地如何如何,更远些那群退休妇女的舞跳得如何如何。最后她驶着自己的小车子到草坪上去,很长时间都未动一下,我过去查看情况,发现地竟睡着了。她的脸上还噙着微笑,仿佛一个旅人终于回到阔到多年的故乡,回到最为令人家心的空气之中,在天地间独独一个温暖的春天里满怀希望地睡去。
我福至心灵, 明白到这时绝不可打断她的睡眠,于是我也站在原地陪伴她可能正经历着的甜梦,直到公园的山下万千住家中亮起第一盏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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