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我犯病的青春期。

Alles oder Nichts*

有栖川帝统x梦野幻太郎

有友人出现。

“……不好意思、请问刚刚说了什么?”

恍如方才从梦境中转醒一般,梦野于烟雾缭绕间终于将视线寻回,直直望向指间香烟所吹出的云雾的另一边、有栖川帝统的双目之中。后者随即明白到梦野的态度:他并非第一次听到梦野的明知故问,也并非第一次见到梦野怀疑的眼神。梦野分明将他的告白听得清清楚楚,却似乎想令有栖川把话收回去,哪怕是将其内容置换成「借我十万元」。有栖川仿佛于黑夜中被冷水泼将而下。

此刻情形的前一个瞬间,有栖川几近莽撞地向梦野表明了心迹,如此看来他已然遭受到无声的拒绝。然而孤注一掷的赌徒除了前进别无他法,有栖川面对梦野的质疑也只能够将话语再次道出,仿佛一位要融化坚冰般巨石的可悲勇者。

梦野迟迟未见回应。静默的时间里指间香烟燃去大半,几乎要烧到梦野的手指;过长的烟蒂掉落在桌面上时梦野终于开口:

“……稍微,让我考虑一下吧。”

梦野几乎是即刻逃出了东京。

游刃有余是拼造的假象。罕见的逃跑行为做起来像是未经思考的本能,他顺着电车班次的运行从横滨终点站下,除去足够过十几日的现金用度外什么也未带来。横滨离东京也说远不远。为什么是如此之近的横滨?或许是因为横滨某一间病房中友人正安然酣睡,又或许是梦野其实早已明白到自己的处境:他大可以逃出一时,却无法逃出一世。人生一世牵绊几何,梦野自认也未能免俗、同世上一切清楚决断;兴许也是因为梦野所存的这一点人之常性,才令得他今日何等狼狈。

有栖川的告白出乎梦野的意料,然而并非全无端倪,回想与有栖川接触的时间,梦野甚至生出惧怕的想法。远离光明太久的双目一经太阳照射定然顿感刺痛,久未被他人热烈情感近侧的梦野幻太郎一旦与如此处境发生遭遇战,也难免因青年人的莽撞爱情而退避三舍。

若是能够毫无负担地逃走该有多么好,他禁不住也如此想。只是审视内心过后,梦野仍无法认为有栖川有任何一处令得他痛恶生厌;甚至于,梦野对有栖川的确存有某种程度的好感。不过,直到今日为止程度几何?梦野望向脚下横滨的道路,一直望到其延伸的尽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横滨此时正处在黄昏将尽之时,秋日时节的黄昏正是交通晚高峰。已有部分工薪族自东京下班归来,西式制服与皮鞋洋溢在街道各处;而宏大的夕阳铺天盖地又被高楼掩埋,偶然于脚边溅开橙红色的残骸,已然亮起的红色灯影也闪烁着融入其中。这座城市也将同不远处的城市一般迎来每一个夜晚。夕阳姑且是有热度的东西,只是在那之后的夜晚中,定然有冰冷的雾气凝结。

“……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于沉思的原野飘荡的梦野在人行道上发出不合时宜的梦呓。

不应该是这样的姿态,既然是光芒的话、不应如此卑躬屈膝行将就木,而是更加耀眼更加温暖的存在。正如某个时间点所曾目睹过的……

等到无意识的对比在脑海中着床后,梦野方才意识到,他仅是个连自欺也难以办到的拙劣骗术师。由此,慌张的情绪终于上涌为潮。

已经是梦野消匿了踪迹的第三天。有栖川依照饴村的指示来到横滨某病院、某间病房的门前。

梦野与有栖川约定两日后予以答复,翌日清早便已无法联络,仿佛人间蒸发:电话关机,家中空无一人,没有留下任何话语。梦野无疑逃走了——因为无法应对即将到来的问题奔逃而去。

有栖川多少能够理解梦野的行为,以往为了躲避债务,他也曾从一处逃往另一处,甚至为此擅闯过民宅。一个擅长逃避的男子自然明白梦野究竟陷入了何等纠结的境地才选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然而音讯全无的情况太过出格,有栖川向饴村求助,得知梦野似乎去了横滨——恰好位于饴村某位友人的势力盲区,行踪几乎就此中断。此时饴村的一句“梦野的朋友就住在横滨的医院里”构成了有栖川前行的唯一前提。

如果恰好在那里就再好不过,倘若不在的话、试着向对方询问一下梦野的事,说不定也能有些线索;若是仍无所获,就只能由饴村拜托横滨的另一位朋友地毯式搜寻。有栖川暗中祈祷事态不要多生波折,他不希望梦野的事与更多的人有所牵扯。

人生各异,就算有栖川对梦野怀有何等爱恋之情抑或其他,也始终有着不能理解之事。梦野完全不必像是躲债那般躲藏起来,他的告白并非洪水猛兽——说得难听些,若是梦野不答应,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梦野做什么事都不应当受他人的钳制。

拿到地址时有栖川意外地有些抗拒。他并不打算在除梦野自己讲述外的其他途径得知梦野的过去,因为多少该有些令得梦野感到痛苦的东西不愿为他人所知。然而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如此孤注一掷的一条路。有栖川不敢断言梦野几时会回来,也清楚每次孤注一掷后的结果从来都决绝,只是有什么正驱使他前去挽救仿佛行将破裂的某些东西。

能够眺望港口的住院部高楼,二十层高的病人此刻是有栖川的拜访目标。

“那个,打扰……”

有栖川放低音量扭开了门的把手,头先向里探去查看内里情形。午后的阳光斜照到地板上方,床位的主人恰好醒着,以疑惑的眼神看向先前从未谋面的入侵者,并未发出一言。而在另一张似乎本应空荡荡的病床之上,某人正和衣入睡,从被褥与床铺的缝隙间露出一小块紫色的衣摆来——

有栖川睁大了眼睛。

“他睡得很沉,所以交谈也没关系。”被医疗仪器簇拥着的青年脸色苍白,泛起寂寞的笑容后向有栖川发问,“现在能够告诉我、为什么来到这里了吗?……或者说,是不是因为幻太郎呢。”

有栖川不可置否地点点头。

“这么说,他两天没休息的原因你也知道吧?毕竟一到我这里来,就钻到被子里去了——差点连鞋也不脱来着。”

“啊?等一下、幻太郎两天没睡觉吗!?”

听见青年话语的有栖川不禁急切起来。

“他进门的时候说的,神情也很疲惫。试着问他怎么回事的时候,已经转过去不再理我了。”青年无奈地耸耸肩。

“……那个说不定和我有关……”

有栖川挠挠后脑的发丝,向着青年作了连带自己及事态的介绍。

“……原来如此。”

青年安静地听完有栖川有些语无伦次的介绍,低头摆出了思考的样子,“也就是说,为了寻找幻太郎而孤注一掷的有栖川先生、和我是情敌呢。”

“诶?”

“开玩笑的。这方面和幻太郎有点像吧?”

面对有栖川失措的神情,青年轻笑出声来,而后将视线投向地板上映射的阳光碎块上去。

“……让我稍微长篇大论一下,好吗?是关于幻太郎的事。”

“幻太郎是个很倔的家伙。”

有栖川先生是否有这样的感觉呢?如果一直待在一起,大概多多少少也会发现吧。中学的时候,幻太郎完全不喜欢上学,也不喜欢社团活动,但是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自己,向他们说“我在参加社团活动,每天会比较晚回家”、然后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待到五六点钟。我在那时向他提出成为朋友的请求,也被强硬地拒绝了。明明不喜欢寂寞的感觉,偏偏要说“我不需要朋友”的话,结果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终于让他无可奈何地接纳了我。总觉得比追女孩子还辛苦……哈哈,那也是当然的事。

那之后很快我便病倒,虽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慢慢地也没办法到医院外围去了。为了安慰那时几乎跌入谷底的我,幻太郎每天都来看望我,说些没头没尾的故事想要逗我开心,到最后甚至成为了大众文学的小说家……不觉得幻太郎很厉害吗?明明总是孑然一身,作品却给那么多的人带去了快乐的心情。我在网上搜索的时候几乎被销量吓了一跳——可是,他自己并不是个时常快乐着的人。问他“这个职业是令你满意的职业吗、你觉得写作开心吗”,也只会得到“版税很多所以姑且有点开心”的回答。真是的,把我当傻瓜来骗吗……

不好意思,是不是向您说得太多了?那么,我回归正题吧,有栖川先生。

青年的声音并不大,像是习惯了在空旷的房间内讲话、不愿听见自己的回声。他看向一旁的有栖川,作出了演讲结词那样的发言。

“关于幻太郎能够找到伙伴、以及你能向幻太郎告白这件事,真的令我非常高兴。至少他已经不再算是孤单的一个人了。……在他醒来之后,我会去询问、帮助确认他的心意,无论他是拒绝还是同意,都希望你不要疏远这孩子。

“……说了大概会很奇怪吧。不过,有栖川,如果可能的话,请尽量地与他并肩行走,可以吗?……在那之前,先请回到涉谷去吧。毕竟如果一醒来就看见自己正在躲避的事物,他会直接拒绝也说不定。”

有栖川思考过后点点头,同意了青年的驱逐令,只是忧愁之色犹存。

“那个,他会回来吧?会吧?”

“会的。请相信我。不过有栖川先生,听见我说了这么多,是不是该吃点醋啊?”

青年笑嘻嘻地拿有栖川打趣。等到有栖川关上病房的门后,青年的视线方才收回,转向自己友人所在的床铺之上。

“我说,幻太郎。你是不是早就醒了呢。”

“……被那家伙的声音吵醒了罢了。倒是你,有必要说这么多吗?”

“毕竟思考了两天吧?既然这么犹豫,得帮助你确认心意才行。”

“……别擅作主张啊。”

只有闷闷的声音从被内传出,看不见脸啊,伤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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